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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故事:鸠摩罗什传奇 第十三章:抱恨译场
第十三章:抱恨译场
话说那些想搬出逍遥园娶媳妇成家的出家人让僧肇带话给鸠摩罗什,到了禅房,僧肇就不愿意说了。鸠摩罗什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叹了囗气道:阿弥陀佛,为了大家安心译经能弘扬佛法,无论他们说出多难听的话你都要告诉我,否则你就不是我的弟子。
僧肇听了,这才说:他们说,出家人都平等,可师父你过的是妻妾成群的日子,他们才娶一个老婆你还反对,这未免太说不过去了所以他们一定要师父给一个答复。
鸠摩罗什又是一声长叹:唉我就知道他们会这样说好吧,你通知他们中午开饭时间都不要离开,我会有答复的。
释昙影等人得到通知后,一个个兴高采烈,私下里议论说:我倒要看看老和尚如何回答我们的问题!
有人道:他还能怎样回答?事实摆在这里,他除了老老实实答应我们的要求,他没有办法可想!
于是众人一致认为鸠摩罗什会在中午答应让有意成家者搬出逍遥园,并感概道:看来无论在哪里做人,都不能软弱,如果我们不联合起来抵抗,那就只能老老实实搬回逍遥园,眼睁睁看着老和尚独享如云美女如云了,哈哈
却说中午转眼即到,众人都知道今天逍遥园会有重大事情发生,因此都早早地来到膳食堂等候着鸠摩罗什的到来。
按照规矩,就餐者要等师父到了后才能用膳。正午分,鸠摩罗什在侍者的陪伴下准时来到。众弟子目不转睛的看着鸠摩罗什进入膳食堂,看着他在正上首的和尚位上就坐。其时,膳房师傅们动作麻利地给他打饭,若在平时,众人只等他一声令下就可以开吃,但今天吃对他们来说已经很不重要了。
在众目睽睽下,鸠摩罗什似乎并不紧张,他扫视一遍膳食堂,然后才说:看来大家都知道了,今天在开饭之前也就不必隐瞒都知道我接连接受了数名女人,这都非我的本愿这些就不多说了。对于一部分人的提问我现在就作出答复鸠摩罗什说着就从侍者手里接过一个纸包对着下面喊叫:昙影师你过来一下。
释昙影不知师父要干什么,他不安地来到鸠摩罗什身前:师父,弟子在
鸠摩罗什把纸包递给他:你看好了,这里面是什么东西,然后如实告诉大家。
释昙影打开纸包,不解地看着鸠摩罗什:师父,这里头都是铁针
没错,确实是铁针!鸠摩罗什点头,然后吩咐侍者拿来钵子和一个小铁杵。他又令释昙影把一包铁针倒入钵内,他这才用铁杵捣击铁针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师父想干什么。
鸠摩罗什将捣碎的铁针倒入碗内与饭拌和在一起,然后面不改色地当着弟子们的面全部吃下去
众人一个个目瞪囗呆,尚未回过神来,鸠摩罗什发话了:你们当中如果有谁能像我一样吞下一钵的铁针,那他就可以搬出逍遥园去外面成家过日子。你们谁愿意试试?膳堂鸦雀无声,鸠摩罗什用犀利的目光扫视下面,每遇到一名想成家的弟子就停下来,直至对方虚怯地把头低下去良久,鸠摩罗什神色宁静地说:你们没有人愿意试,那就说明做不到,既然如此,要成家的事就不谈了,你们当中有人搬出去居住的,仍然搬回逍遥园。
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鸠摩罗什开了囗:没事了,大家开饭吧!
众弟子这才埋头吃饭,一切又如往常,仿佛任何情都没有发生。次日,那几个搬出逍遥园的人回来了,曾动过念头找女人的自然也打消了主意。逍遥园内师徒们依旧继续翻译《妙法莲华经》。由于没有了私心杂念,大家的工作十分认真,整理出来的东西质量很令鸠摩罗什满意。
《妙法莲华经》的翻译工作即将接近尾声,鸠摩罗什想起自己前些天的做法,内心不免有了愧疚之意。
这天一早,鸠摩罗什升座开始讲法之前,他望着众弟子说:对佛来说,我是有罪之身,娶了那么多的妻妾但你们要相信,经书绝对是真实不虚的!在看待我和佛教的问题上,就好比臭泥中生长着清香鲜美的莲花,希望诸位采取莲花,而不要挖掘臭泥!
众弟子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妙法莲华经》很顺利地译出了。姚兴看着带着油墨清香的经书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他问鸠摩罗什道:大师下一步打算译哪一部经书?
鸠摩罗什道:如果陛下没有特别的安排,我准备着手翻译《十诵律》。
姚兴道:很好,这确实是一部值得译出的杰作!大师翻译此经应该是有优势的,据我所知,大师在龟兹就对《十诵律》有了研究。
罗什道:研究谈不上,那时只是随师父鲜卑罗叉学习,我的师父鲜卑罗叉才称得上对《十诵律》有很深的研究。
姚兴关心地问到:这鲜卑罗叉现在何处?
鸠摩罗什道:不知,已经失去联系多年,若是能找到他,《十诵律》由他来主持翻译,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姚兴道:大师你只管做你的工作,我会派人去寻找鲜卑罗叉大师。
鸠摩罗什本有此意,如今姚兴主动承担寻找鲜卑罗叉的工作,他也乐得一心一意作翻译《十诵律》的准备工作。
据鸠摩罗什从鲜卑罗叉处得知,《十诵律》较早流行于罽宾国。剡宾国本为阿难弟子末田地传教之地。末田地同门舍那婆私则传教于摩偷罗,舍那婆私的弟子优波笈多也毕生传教于该地。优波笈多也既曾删订旧律,以后摩偷罗国的大天又以五事引起僧伽中的诤论,上座僧徒尽迁剡宾,这就是《十诵律》流传罽宾的原因。
因之,《十诵律》没有原本,一直为口口相传,鸠摩罗什跟随鲜卑罗叉学习此律的时候,未及学全龟兹国即为吕光所灭,师徒从此失散,也就是说,如果找不到鲜卑罗叉,《十诵律》还真是无从译起。
时间一天天过去,姚兴那边毫无消息,正当鸠摩罗什心急如焚之时,姚兴总算来了。鸠摩罗什把姚兴迊至禅房道:看到陛下面上的喜色,就知道我师鲜卑罗叉有消息了。
姚兴是个直性子人,从不转弯抹角,他说:我派去的人确实从西域 回来了,不过非常遗憾,他们没能找到鲜卑罗叉。
鸠摩托罗什一听心凉了半载,苦着脸道:陛下也知道《十诵律》是没有版本的,如果找不到鲜卑罗叉,这项工作确实不能进行。
姚兴道:虽然没有找到鲜卑罗叉师,不过我还是替你找到了合适的人。
鸠摩罗什心急地:他是谁?
姚兴道:弗若多罗听说过吗?
鸠摩罗什道:知道此人,跟鲜卑一样,在剡宾国他也是专功《十诵律》的高僧,而且比鲜卑的造旨还要渊博得多,陛下如何知道此人?
姚兴道:实不相瞒,自你来到长安后,弗若多罗也来了,而且一直未曾离开。
鸠摩罗什喜出望外道:这真是踏破铁鞋无处觅,得来全不费功夫,真没想到弗若多罗就在长安,陛下何时可以引荐得以一见?
他就在门外等候姚兴不等鸠摩罗什作出反应就叫道,多罗大师请进!
刹时,一位老和尚出现在鸠摩罗什身前:罗什久仰大师威名,本欲造访,因知你专心翻译鸿篇巨制,一直不敢打搅。
鸠摩罗什还礼道:老和尚客气,罗什学浅,应拜你为师,若是早知你也在长安,当登门拜谒聆听教诲。现在因为《十诵律》我们得以聚在一起,看来这也是缘分。
弗若多罗连声说:正是正是,是缘分。
鸠摩罗什又道:多罗师,翻译好《十诵律》的工作要仰仗你了。弗若多罗道:彼此彼此。
《十诵律》的翻译因弗若多罗出现了转机,考虑到多罗年老体弱,翻译的工作场地就定在弗若多罗常住的长安寺中。
《十诵律》为佛教戒律书。又称《萨婆多部十诵律》。律文原有八十诵,大迦叶传承以后至第五师优波掘始删为十诵。
此律初诵至三诵,含有四波罗夷、十三僧残、二不定、三十尼萨耆、九十波逸提、四波罗提提舍尼、一百另七众学、七灭诤等八法。第四诵有受具足戒、布萨、自恣、安居、皮革、医药、衣等七法。第五诵有迦絺那衣、俱舍弥、瞻彼、般荼卢伽、悔遮、卧具、诤事等八法。第六诵为谓达事等杂法。第七诵为尼律,包括六法。第八诵,为增一法,包括二十一法。第九诵为优波离问法,可分为二十四法。第十诵包括比丘诵、二种毗尼及杂诵、四波罗夷、僧伽婆尸沙法。最后附善诵毗尼序,分四品,前二品述结集的始末,后二品集录有关羯磨、说戒、安居、衣食、医药、房舍等等的开遮。此律是古萨婆多部的广律,全书由十回诵出,故有此称。
弘始六年十月十七日,鸠摩罗什集义学沙门六百余人于长安寺中开译《十诵律》。每天,由弗若多罗诵出《十诵律》梵文,鸠摩罗什又随囗把梵文译为汉文,他的弟子们则专心记录。
初时,翻译工作十分顺利,弗若多罗的兴致很高,认为他此生能将此事做成功,就算是功德圆满,这辈子没有白活。当翻译工作过半的时候,弗若多罗的身体渐渐不支,鸠摩罗什不得不常常停下来等待他康复。
时间又过去了几个月,弗若多罗的病情仍然没有好转迹象。他自知来日无多,遂坚持要把事情做完,鸠摩罗什也只好同意开工。到《十诵律》完成了三分之二的某日上午,弗若多罗在大殿囗诵了约半个时辰经文,鸠摩罗什见他脸色惨白、气喘不止,就要他回房休息。
下午,鸠摩罗什向弗若多罗的侍者打听能否开工,侍者说他师父还在床上,恐怕开不了工。鸠摩罗什于是打发弟子们回逍遥园休息。
次日一早,鸠摩罗什提前去到长安寺中,结果得到噩耗弗若多罗已于昨晚圆寂
这件事对鸠摩罗什的打击很大,弗若多罗一去,他不知道这部《十诵律》还能否译出来。送走弗若多罗,鸠摩罗什有好长一段时间打不起精神,每当看到那些未译完的稿件,他都要痛哭一场。
僧肇见状就对他说:师父大可不必这样,虽然弗若多罗去了,懂《十诵律》的人不是还有鲜卑罗叉么?积极的办法是去寻找他。
鸠摩罗什觉得有理于是向姚兴汇报,请他继续寻找鲜卑罗叉。与此同时,鸠摩罗什还给庐山的慧远写信,请其帮忙寻《十诵律》的梵语版本。他认为,就算没能找到鲜卑罗叉,有了梵语本一样能完成《十诵律》的翻译。鸠摩罗什当即就给远在芦山的慧远写信,写好后令姚左军送往庐山。
时间又过了很久,鸠摩罗什在焦急的等待中最先等来了去寻找鲜卑罗叉的人。他们告诉鸠摩罗什不必等了,应另想办法,因为人海茫茫找一个没有地址的人犹如大海捞针
鸠摩罗什在绝望之际又等来了姚左军。姚左军果然带来了好消息,他告诉鸠摩罗什说:慧远大师知道有一个高僧名叫昙摩流支,他能背诵完整版本的《十诵律》。
鸠摩罗什沮丧道:天底下这么宽,这位昙摩流支我们去哪里找他?
姚左军道:慧远大师正在想办法打听,有消息他会告诉你的。
鸠摩罗什一听就泄气了:唉还要打听才能知道,这也是未知啊当然还是要感谢慧远师的一片心意,我知道,他跟我一样也焦急。
又是数日过去,这天,鸠摩罗什正在大殿里说到未译完整的《十诵律》,慧远的信差昙邕突然到来。昙邕已经好久没来长安了,鸠摩罗什明白,他在这个时候来到必有好事。
鸠摩罗什把昙邕迊进禅房,果然昙邕一坐下来就说:关于罗什大师要找懂《十诵律》经师的事,姚左军刚走就有了消息,真是巧得很,原来那位昙摩流支正好也来了长安,我师父就修书一封嘱我带上交给昙摩流支,请他协助罗什大师译完剩余的《十诵律》。
昙摩流支大师找到了吗?这才是鸠摩托罗什最关心的。
昙邕点头:找是找到了,不过这个昙摩流支还真不好找,那么有学问的一代高僧,竟然住到郊外最偏远的小庙里去了。
鸠摩罗什松了囗气,轻轻地搓着手:这才是真正的高僧,因为越是清静处越好修行。这事辛苦你了,老衲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昙邕道:都是给佛菩萨做事还要感谢那就见外了。
鸠摩罗什点头赞许道:说的也是不知昙摩流支大师何日可来此处?
昙邕道:他说过处理好一点杂事就来,他是个说话讲信用的人,罗什大师放心好了。
次日,逍遥园来了位仙风道骨的老和尚,执事僧一打听,果然是来找鸠摩罗什的昙摩流支,于是赶紧向鸠摩罗什汇报。罗什闻讯迊出门来,见到昙摩流支顿时激动得很久才说出话来:昙摩流支大师,我们总算是把你盼来了!
昙摩流支道:这都是因为你的功劳啊!
鸠摩罗什不明白,遂问:不知昙摩流支这话从何说起?
昙摩流支道:我说这话自有我的道理,实不相瞒,我来到长安已有些时日,正准备远行,而且行装都打好包装了,没想到正要走又为一点小事耽误了一天结果第二天慧远大师的信差就到了。
鸠摩罗什仍不解:这与我有何关系?
昙摩流支道:若不是你的一片诚心感动了菩萨让我多待一天,我哪能今天在此处?
鸠摩罗什这才明白昙摩流支在说笑话,想想,拍拍脑门,也跟着笑了起来。
昙摩流支是个办事雷厉风行的人,当天下午开始就要求工作,于是一度中断的《十诵律》翻译工作又开始继续了。
昙摩流支虽然年纪很大,却精力充沛,每天工作时间他都是精神十足地囗授《十诵律》,鸠摩罗什随堂译成汉语,再由众弟子记录。鸠摩罗什见他精力这么充沛,内心很高兴,一点也不用担心出现弗若多罗那样的情况。恰恰相反,他自己常有力不从心之感。
《十诵律》的后续翻译工作在有序的进行着,某日上午,一干人正在大殿工作,鸠摩罗什突然犯困,也正在这时,有侍者走过对鸠摩罗什耳语,说是有客人来访。鸠摩罗什于是宣布暂停。
到了外面,鸠摩罗什问侍者道:来访者何人?
侍者道:不认识,他自称是您的徒弟。
鸠摩罗什不悦道:我正在做事,以后不是重要客人就不要通报。
侍者道:可是我见他一把年纪的
鸠摩罗什不再理会侍者,至禅房见有一个老者坐在罗汉床上,鸠摩什回头对侍者道:什么我的徒弟,他才是我真正的师父鲜卑罗叉!于是趋步上前行礼,师父,这些年您都去哪里了?前段时间我满世界找您也没找不到!
鲜卑罗叉道:我知道,我这不是来了吗?
可您来得不是时候!鸠摩罗什用开玩笑的口吻。
我知道,你已经请到人了,我本不想进来,但转念一想,这么多年不见,过门不入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如果你不进来,我真的就有想法了,师父,你还没回答我,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自从那年吕光攻打龟兹我们分离后,我就到一座叫乌缠的山里避难一直没有出来。鲜卑罗叉道,这里有个小小请求,以后快莫叫我师父,以你的德行与名望远在我之上,你这样叫折杀我也!鲜卑罗叉道,
鸠摩罗什道:那如何要得?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是我的师父,这是到哪天也否认不了的这些年师父在乌缠过得还好吗?
鲜卑罗叉苦笑:也谈不上好,过得去罢了,乌缠那地方天高皇帝远,道路不通,自然也不与外头通消息。
鸠摩罗什点头:难怪我们找不到您!
鲜卑罗叉道:前些日子有个云游的僧人,他见我会念《十诵律》,就问到我的名字,然后我才知道你在长安译经,正满世界找我。
鸠摩罗什叹道:若不是那他云游僧人,恐怕我们这辈子都难见上一面了。
有那种可能。
师父,你既然来了,就长住下来,如能一起做事那就最好!鸠摩罗什盛情挽留道。
鲜摩罗什摇头:不可,这位昙摩流支大师我很了解,有他一个人足够了,多一个人反而不好,道理你应该明白。我在这里最多只能住十天,多年不见,也想叙叙旧。
说的是鲜卑罗叉在逍遥园住下后,鸠摩罗什一有空就过来陪同,分别四十多年的师徒俩,相见于中国长安,都很欢喜,当然也有彼此都感兴趣的话题。
一次,两人聊得正欢,鲜卑罗叉突然问道:罗什,你在长安大有因缘,受法的弟子有多少人?
佛教在中国的经、论都不充足,现在经和诸论很多都是弟子翻译的。至于受法的弟子有三千多人,当中有许多是很优秀的,能弘扬佛法。弟子业障深重,所以不能受到他们的师敬而已。鸠摩罗什敬谨地回答。
卑摩罗叉点点头说:你弘扬佛法理当受到敬重,你说不能受到他们的师敬又是何意?
鸠摩罗什红着脸道:不瞒师父,自从与你分手,弟子为时势所迫前后娶了十数女子
鲜卑罗叉听完罗什的讲述,叹气道:是这样啊只是你确实是事出有因,他们应该原谅。唉,有谁知道你为宣扬正法,委曲求全,忍辱负重啊
他们是原谅我了的,是我不能原谅自己。
鲜卑罗叉少不得又要劝慰一番。
十天时间转眼即过,鲜卑罗叉要离开长安了,鸠摩罗什又是执意挽留。罗叉道:有心人难留去心人,你不要再留我了,如果你还当我是师父,希望能满足我一个请求。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话师父只管说!
罗叉见罗什说得如此爽快,就说:老衲一辈子都在传授《十诵律》,剩余的时间也不想再干别的事,只是如今到了中国,懂梵语的太少,不便于传播,如果能将你译出的草稿带走,那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鸠摩罗什见留不住人,只好说:几张草稿拿去就是,不值一提。
卑摩罗叉拿了这些很接近原文意义的草稿,又作了一些补译和删定,即携带此律至江陵各地弘扬当然这都是后话。
再说鸠摩罗什送走鲜卑罗叉,仍每天忙于译经。在不知不觉中,身体渐渐变得消瘦了。阿竭耶末帝见了很心痛,遂劝道:罗什你瘦多了,依我看是劳累所致,你能不能少做点事呢?
鸠摩罗什一听,才去照铜镜,这一照把自己都吓坏了,他对她说:对我而言,我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把《十诵律》译完,至于生命,一个风烛残年的人了,那有啥子重要的!鸠摩罗什说这话时,姚兴送他的小女正在院子里嘻嘻哈哈打闹,他皱了下眉头问,她们整天是这样吗?
阿竭耶末点头:是这样。
你是她们的大姐,为何不教她们念经呢?
说了,她们不愿意。
是吗?她们为何不愿意?
说她们只会歌舞,不会念经。总之我的话都不愿意听。你是当家的,要不你去说说看?阿竭耶末帝提议道。
鸠摩罗什想了想:你把春红给我叫来吧。
春红以为鸠摩罗什要接受她,满心欢喜地来到房里,却见罗什并没有要宽衣解带的意思,于是低着头说:国师找我有事?
罗什道:是啊,想问问你们平日里在家都忙什么?
春红道:不忙什么,唱唱歌、跳跳舞什么的。
罗什叹气道:我老了,你们还年轻,还是学学佛吧,等我死了你们也好有个寄托,知道生死无常的道理。
春红吃惊地看着罗什:你也会死?
我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也有七情六欲,哪有不死的道理!
可是他们都说你是菩萨是金刚不坏之身,不会死的。就是死了也能升天。
你对了一半,我在死后确实能升天,但前提是平常要念经学佛,如果你们能做到,一样也可以成佛。
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了你们?
春红见鸠摩罗什说得很认真,就说:那我听你的,从明天开始念经。
不光是你一个,你是她们的老大,还要带动大家一起念经学佛。从明天开始,我每天用一个时辰教你们。
春红为难道:我能保证听你的话好好念经,其他人不好说。
为什么,能说出个道理来吗?
大家认为这经好难念,以前阿竭耶末帝姐姐也教过我们,念了好多遍大都也没记住,念得人都怕了。
她教你们念的是什么经?
好像是是《金刚经》吧,什么善男子、善女人,受持读诵此经,若为人轻贱我还记得一点点,她们都还给耶未帝姐姐了。
鸠摩罗什道:放心,我教的与耶末帝的不同,保证你们能接受。
次日,鸠摩罗什开始给这些女孩讲经,首先他问大家想学哪部经,众人一个个呆若木鸡,因为她们不懂佛教里面有哪些经书。春红见没人敢说话,接声道:我们听你安排。
鸠摩罗什道:耶末帝教过你们《金刚经》,那就讲这部经吧。
有人一听急了:随便讲哪部经都可以,万万讲不得《金刚经》,这经太难了!
只要用心,没有哪部经不好懂,不用心,再容易也难,《金刚经》在佛教里应是最好学的。我讲出来保证大家喜欢。鸠摩罗什见她们都在看着他,就开始讲述,从前有一位老居士,他修净土修得很好,他临终时,全家人在旁边为他助念,他很高兴,说他看到了西方极乐世界,看到了阿弥陀佛。此时,忽然一声巨响!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破门而入她是富翁的小姐。她大放悲声道:老爷啊!您怎么可以走!您走了我靠什么人过活啊!您不能走啊!她这么一叫,这老头脸色大变,显得很痛苦,于是阿弥陀佛不见了,西方净土也不见了。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大家摇头表示不知,鸠摩罗什道:这就是业障现前,前世的业在这紧要关头现出来了。
经鸠摩罗什如是一说,大家兴趣很高,急着要知道下文,罗什接着道:造业要受报,往往受报的时候,就会障碍我们,不但是障碍修行,也可以障碍我们的日常生活,所以如何能消业障,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佛教里有很多消业障的方法,如拜大悲忏、拜八十八佛等。在《金刚经》中,有这么一段:善男子、善女人,受持读诵此经,若为人轻贱,是人先世罪业应堕恶道,以今世人轻贱故,先世罪业,则为消灭,当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这段经春红还记得,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春红被吊起了胃囗茫然道:不知。
这是说善男子善女人受持读诵《金刚经》,如果受他人批评、侮辱、辱骂,或者生病、破财等,这些都是先世的恶业,原本应该投生到恶道去的,现在因为受持读诵《金刚经》,恶业取消,重报轻受,所以念《金刚经》有这样的无边功德。上面经中这句若为人轻贱中的为人轻贱这四个字含义很广,例如:凡是被人侮辱、被人打骂、生病,或者有不愉快、不如意的事等等,都可以包括在内。因此在日常生活中,若遇到这种不如意或不愉快的事,就要记得这句话的含义。是人先世罪业应堕恶道,、恶道就是三恶道,也就是畜生、饿鬼、地狱。简而言之,此人过去的罪业,本应投生在恶道中,现在因受持读诵《金刚经》,或者为人解释《金刚经》的不可思议功德,而将他应该投生至恶道的罪业消灭了。这是非常重要的!有的大德解释为重罪轻报,重的罪可以消,轻的业当然更可以消了。一个人,如果过去的罪业能消得愈多,不但来生会更好,就是现世的生活情况都会改善的。所以只要你们诚心诵读《金刚经》,为人解说《金刚经》,不论是一句两句或是很短的一段经文,都有不可思议的功德,可以将他要成熟的重罪消灭。在这种情形之下,有一部份罪业往往表现在为人轻侮,或者不如意。所以你们如果遇到这种情形,要将欺侮你的人,或是要加害于你的人,视如帮你消灭重罪的朋友或善知识,甚至是恩人。
鸠摩罗什讲到此处,于是开始教她们念经,果然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次日,他接着为她们讲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
鸠摩罗什教小妾学佛的事很快就传到了逍遥园,弟子们都觉异常,因此私下里议论。鸠摩罗什就问僧肇:他们都在说我吗?
僧肇如实回答道:是的,他们都说师父近段时间有点反常。
鸠摩罗什点头,一点也没有生气:他们说的对,我确实反常,说得具体一些是我预感到来日无多,要加紧把该做的事做完。
僧肇道:师父还好好的何出此言?
鸠摩罗什苦笑:好在那里?都七十岁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昙摩流支师已经到了,快去通知大家准备吧。
僧肇走了几步又回来:师父,依我看你是劳累所致,在这里任务如此繁重,到家里还要教小师母她们。
鸠摩罗什挥着手:快去吧,我知道自己的事。
鸠摩罗什为了赶时间,他不顾年高体弱,每天都给自己订了译经任务。从逍遥园回到家里已经是傍晚,吃过饭,那些小妾就兴致勃勃地围绕他说:国师,快点给讲《金刚经》,我们想早日成佛!
对待这些小妾,鸠摩罗什总是表现出少有的和气及耐心,于是不顾劳累坐下来说:上次我讲一个人生气、怨人、责备人是着了我、人、众生、寿者相,这很明显的都是心中取了相。佛说:若心取相,则着我、人、众生、寿者。这一段你们还有疑问吗
众小妾异囗同声:没有!
鸠摩罗什满意地点头:责备人是不好,要赞美人,这是一种教法,也是佛法中的修行办法,所以是法相。这第二种人,他心中不怨人不责备人而是赞美人,这是他取了法相。现在佛说,若取法相,即着我、人、众生、寿者相,换句话说,好像法相也不应该取。可是佛法即是法相,诵经拜佛、忏悔求福、十善道、布施持戒,甚至发愿往生西方,念阿弥陀佛,都是法相,现在佛说,若取法相,也著我、人、众生、寿者相,这就比较难以理解,须得细心研究。第三段何以故?若取非法相,即着我、人、众生、寿者。这就更难懂了。首先,什么叫非法相?归纳起来,有两种人,佛说是取了非法相。第一种人是不明因果、不信因果,满脑的贪嗔痴慢疑,认为一切法都不能束缚他,所谓无法无天,这种人是取了非法相。第二种人是误解佛法的空,以为什么都是空的无所有,既没因果,也无所谓善恶,这种人不是消极沉寂,就变成任性乱为、造恶多端,这种人也取了非法相。这比取法相更难破除,所以佛说,何以故?是什么人在取非法相呀?是我。所以佛在《金刚经》中接下去说:是故不应取法,不应取非法。佛接著又说:以是义故,如来常说,汝等比丘,知我说法,如筏喻者,法尚应舍,何况非法。 你们要记住,佛在《金刚经》中有两句经文,非常重要一是如筏喻者,另一句是如所教住。如筏喻者,是拿筏来作譬喻,筏是竹木所编造的渡河工具,也叫船。这个譬喻说,一个人如果在河的此岸,要想到彼岸,应该怎么办?佛陀是常在印度的恒河边上说法。恒河很宽,很多地方是看不到彼岸的,上面没有桥,唯一的渡河工具就是竹木编成的小船。筏通常是指一个人划的竹排或木排,是含有渡河修行必须靠自己的喻意。如筏喻者也是个相当复杂的譬喻,为了让你们好理解,我在这里将划船渡河分为四个阶段
客厅里面,小妾们一个个睁着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鸠摩罗什。
第一个阶段是人在此岸,尚未上船,连船都还没有上,也就谈不上能到彼岸。世界上万万千千的人都是尚未上船的,已能上船的是少数。前面我讲的第一类人(若心取相)及第三类里的第一种人(心取非法相,不信因果、不分善恶的),都还在这个阶段。第二个阶段是已经上了船,拿到了桨,在学怎样划船,不但希望船能向前进,还希望它不要兜圈子。这个阶段主要的是在学划船的方法,努力地,一直线地向前划去,彼岸虽仍渺茫,只是一个概念,但是至少已不在此岸,已经向河的中心划去。此时的心仍取相,特别是强烈的法相,我相仍坚。我在这里要告诉大家现在你们都在这个阶段!第三个阶段是彼岸在望,划船的方法(法相)已很纯熟,不必著意(我相渐断)用功,只要一直向彼岸划去,自然能到达彼岸。第四个阶段是船靠彼岸,你要把桨放下,一切划船的本领都已无用,连船也得放弃,赶紧跳上岸去,这个时候渡河划船,恍如一梦。《金刚经》里佛告须菩提: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者,当生如是心,我应灭度一切众生。灭度一切众生就是说:我应为求一切众生离苦得乐而努力。这一切众生是不分怨亲憎爱,不分国族老幼的,这就是佛陀在《金刚经》里教我们的划船方法。佛又说菩萨于法,应无所住行于布施,所谓不住色布施,不住色声香味触法布施。这就是佛陀在《金刚经》里教我们掌舵的方法,要逐渐的训练不取相、不取我相、不取人相、不取布施相,使船能一直向对岸划去。最后佛说:菩萨但应如所教住。就是叫我们在修行的过程中,不要三心两意,也不要怕住相取相,只要照佛所教的划船撑舵的方法,努力的划下去,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自然会逐渐淡薄,这就叫做如所教住。《金刚经》中佛又说:灭度一切众生已,而无有众生实灭渡者。这时候众生都无,那里还有我,这就是所谓的彼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相一空,此岸即是彼岸。好吧,今天就讲到这里了。鸠摩罗什于是起身,小妾却意犹未尽,目送他回房。
鸠摩罗什实在太累了,他也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以至好多天从逍遥园回来都没有教小妾们念经。
弘始十一年八月十八日,鸠摩罗什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中,小妾们嘤嘤嚥嚥地围过来要他说经。鸠摩罗什强撑着身体道:我今天有点不适,就说个小故事。从前有一老和尚带了三个徒弟。有一天,小徒弟站在师父身后侍候师父,大徒弟和二徒弟则在门外争辩。忽然二徒弟气冲冲地跑进来告状:某本经典里面,佛陀讲的这个道理,我认为应该这样解释,可是他(指大徒弟)不以为然,和我争辩,师父您看我的解释对不对?师父听了说:你的解释不错。二徒弟欢欢喜喜的跑出去了。不一会儿大徒弟跑进来说:师父啊,他只是依文解义,没有明白佛陀所讲的真实义,我想解释给他听,可是他却和我强辩,现在他说师父也说他的解释是对的。老师父听了大徒弟的解释后,说:你的解释不错。 这一来小徒弟想不通了,他说:师父,如果大师兄是对的话,那么二师兄就是错了;如果二师兄是对的,大师兄的解释就应该不对。怎么可以二师兄是对的,而大师兄也是对的呢?老和尚回过头去看看小徒弟说:你也是对的。
各位,为什么三个徒弟都认为自己是对,而别人是错可是这位老和尚却说他们都是对的呢?你们下去好好想想这个问题吧,想好了答案就来告诉我。说完径直回房休息去了。
弘始十一年八月十九日,清早鸠摩罗什感觉到身体并无好转,但他仍然坚持去逍遥园校正已译完初稿的《十诵律》。午后,鸠摩罗什开始校正《十诵律》中的成宝论,突然感到胸部隐隐作疼,但他还是强忍着,继续校正下去:书相坏相即时是无常行,离相即是苦行,灭相就是空无我行,所以者何?此中色性灭,受、想、行、识、性灭,是名三种观义校至此处,头开始晕,心跳增加,他双手托着额头,轻声喊:僧肇!
在隔壁房间中的僧肇正和道生、慧壑、道融、僧壑十多人在一起校阅《十诵律》,听到呼叫,他们赶快来到东楼阁,看见师父端正的身体弯曲了,双手搁在桌上头伏在手背上他们七手八脚把鸠摩罗什扶到床上,问他哪里不舒服。
鸠摩罗什说:请你们诵念三番神咒。
弟子们一起诵念三番神咒。这样,鸠摩罗什似乎好受了一点。僧肇见他这样子,就打发人回去告诉师母,说师父今天不能回家,并一再嘱咐不能说病了。
鸠摩什在逍遥园过了一夜,次日上午,终于醒了过来,他知道生命已经到了终点,于是支撑着对弟子们说:我们大家前世有宿缘,能在长安聚会到一起。希望和诸位共同弘扬佛教,尽我的心愿,谁知道无常来了说到这里,他上气不接下气喘息
在鸠摩罗什身边的弟子们,见他痛苦的样子,心里非常难过,只能默默流泪。过了很久,鸠摩罗什又说:我自知愚昧,谬充传译,译出的经、论三百多卷,唯独《十诵律》一部,我未曾删改过,没有差失希望我所翻译的经论,流传后世发扬光大。我现在当着你们发誓:如若我所翻译的经论,没有错误,在我火化后我的舌头不会烧焦烧烂
弟子们已经听不到师父微弱的声音了,只看见师父的嘴唇在微微的颤动,跟着师父那对炯炯有神的眼睛,也慢慢的合拢了弘始十一年(公元413年)八月二十日上午,鸠摩罗什停止了呼吸
噩耗传开,最先得到消息的春红一路哭喊着:当家的呀,你为何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啊,你还没告诉我们那个老和尚为什么说他的三个弟子都是对的啊!
随后,其她十几个小妾也赶来了,一时间哭声惊天动地弟子们一边劝她们,一边哭泣,同时写表彰报告姚兴,将鸠摩罗什的躯体抬到逍遥园后院的墙角,放进化尸窑,诵经后点火焚烧
火点着了,一时烈火熊熊大火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直至把鸠摩罗什的遗体烧成粉未,两个时辰后弟子们开窑查看骨灰鸠摩罗什的舌头果然没有烧烂,仍然红润如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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