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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慧法师:佛教的慈悲与正义——理论与实践的接合与落差
佛教的慈悲与正义——理论与实践的接合与落差
昭慧法师主讲
释果定整理/释传法润稿
前言
个人对天主教充满着感情。在我读高中时,三年都领圣家堂的奖学金,也参加过天主教庄严的弥撒。十多年前到辅大教书,在那里遇到许多令人尊敬的神父与修女,当然也包括时任训导长的洪总主教。特别是,总主教曾向教友指示:天主教应该是“为弱势与穷人奉献的宗教”,教育工作者应该秉持这样的理念,把弱势的孩子带过来教导,而不是一味追求卓越。这一点让我更加地佩服!我十分认同这个观点,自己也深刻地反省,佛教还有很多可以努力的空间,应谦卑地向天主教学习“协助最小兄弟”的精神。
一、系统理论
1. 基础原理——缘起:世间一切现象依因待缘而生起。
2. 伦理精神——护生:依“自通之法”,体念缘起法的相关性与平等性而护念众生。
3. 实践纲领——中道:依见闻觉知的有限因缘,无私地作相对最好的选择。
今天的讲题是“佛教的慈悲与正义”。简单的说,佛陀的证道来自对生命的探索,佛陀从探索的过程中,把自己的生命经验加以分享。佛陀修道追求的是解脱苦难,不但自己解脱苦难,并帮助其他生命解脱苦难。而要朝向这目标修道成功,其基础原理就是“缘起”。
什么是“缘起”?世间所有的现象,都是众多因缘条件聚合乃至互相制约,所产生出来的结果。这是佛陀所体悟的世间法则,这是实然的法则。一切都是因缘所和合,就像这次的盛会,因于洪总主教“宗教交谈”的理念,还有很多的因缘和合,而使我们聚在一起,促成了今日的盛会。
佛陀所体悟的“缘起”法则,运用到我们的身心,有什么样的启发呢?简单地说,就是把握住一个要点──“护生”的伦理精神。但是,既然一切都是因缘和合的,生命衰败凋零不也是因缘离散的必然法则吗?缘起跟护生有什么必然关系呢?
天主教“爱”的教义很清楚:天主创造人,天主爱人,人要回报天主的爱,所以人要发展人的灵性,爱邻人乃至敌人,因为那些人都同样是受造的兄弟姊妹。但是就佛教来说,你如何从“实然”的缘起事理中,解释护生的“应然”?为什么我们要护念生命?这是因为,每一个生命都有本能的求生意志,而且本能地寻求快乐,回避痛苦。而我们每一个人,或多或少有这样的能力──自通之法,也就是推己及人的感受能力,能体会别人同样怕痛怕死的感受。我们不喜欢痛苦与死亡,所以也不要加诸别人身上,甚至还要帮助别的生命免于死亡与痛苦的恐惧。
就佛法来分析,每一个生命看起来是独立的个体,但它不是绝缘体。每个生命之间,其实有很多管道,处在跟其他生命互通的状态。我们的五官、九孔七窍,都在面对这个世间,这个自然的通路,原则上是每个人都畅通的。但是这自通之法,也有各别的差异。例如圣人,可以无私无我地将自己奉献给众生。像神父、修女,一辈子离乡背景,离开自己的家人,去拥抱与疼惜那些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乃至其他国家的弱小兄弟,是这样的爱德深厚!一般人做不到,但是他们做到了。又如,有些恶魔简直杀人不眨眼,他们的自通之法又在那里呢?所以,差异性还是要给予解释的。如何解释?依然要用“缘起”法则来解释——共通性用缘起法来解释,差异性还是用缘起法来解释。差异性来自个人的修为,越是淡泊于自我,超拔于自我,那么他与其他生命间的通路就越是敞开,他对别人感同身受的能力,也就越强,以此而慢慢地进阶到圣者“无我”的修为。
另一种差异性则是来自彼此的关系。假使对方是你亲爱的人——我的父母、儿女、妻子、丈夫,那么彼此会有更流畅的互通管道,因此你对他感同深受的能力,会比对别人更为深切,甚至有时会出现“心有灵犀”的现象。就像这次八八水灾(莫拉克台风),原本兄弟一起逃生,但兄长想到妈妈还在里面,又跑了回去,瞬间被土石流吞没了。你看,怕死是一种本能,可是那一瞬间,孝子会忘记怕死这件事,全心全意挂记他的妈妈。
火场中也常看到,妈妈一知道孩子还困在火场里,就不要命地进到里面相救,这种自他互替的通路,竟可透过特定的亲爱对象而完全打开。在这打开的过程中,把注意力从自己转向对方,而全然忘记了自己。总之,“自通之法”,这就是心灵面对生命苦乐可以感同身受的能力,可以因修为不同或对象不同而呈现极大的差异性。而“护生”的道德情怀,也就依此扩而大之。
当然,我们不可能对全天下的人都加以救护,因为我们的时间精力是有限的。那么,在有限的因缘条件之下,如何实践护生的伦理精神?其实践的纲领就是“中道”。什么是“中道”?第一,要“无私”,待人处世不可有偏私、循私的立场;其次,面对事情要把握住重点,这就是中道的“中”。前者是主体方面的中正态度,后者是面对情境时把握重心。所以,护生是一种慈悲的精神,还要有中道的智慧。以此“中正”意涵,让我们可以进一步诠释“正义”这个理念。
我曾对“中道”简单地下个定义:“依于见、闻、觉、知的有限因缘,而无私地做相对最好的抉择。”这是什么意思呢?“中”就是“不偏不倚”,“道”就是“途径”,“中道”的智慧就是:在实践护生之时,必须不偏不倚地了解因缘,掌握因缘。这因缘生法,固然受限于我们的见闻觉知而很有限,但也不能因此就不去加以了解。不能因为我的选择可能错误,而就放弃选择,因为放弃选择跟死人无异。
人的生命中,都是不断地在做选择,我们要谦卑地相信:我只是就我的见闻觉知,作出相对最好的决定,但那可不是绝对最好。见闻觉知的因缘如果更宽广,也有可能证明我的决定是错误的。因此人要谦卑,承认自己不代表真理,承认我所反对的立场,也很有可能存在若干的道理。这就是一种“中道”的智慧。“中道”智慧,落实在护生的工作上,就不会为了拥抱全天下的人,而显得左支右绌。如果想要拥抱全天下的人,大概那也只能是个概念而已,实际上,你也只能在有限的生命中,去帮助周遭见闻得到、接触得到的人。所以,因缘是有限的,我们不要认为,我们要包山包海什么都做。
就像吴神父刚才提到的:天主教两千多个修会,都有各自的教友与志工。同样的,佛教团体若从事护生工作,也必须自知,依有限的因缘条件,会有些什么样的志工或护法加入共事?有多少力量可以投入?有这样的认知,才不会让我们在面对苍生苦难的时候,老是因为众生苦难无边无际,而显得忧忧戚戚,悲伤不已。你才会有“做到哪里,哪里就是完成”的洒落自在。能够如此,就是具足“中道”智慧。这里有一个前提──“无私”,如果带着私心去盘算的话,企业家与政客比我们更会盘算,什么是相对最好的选择,但这可绝非佛教所谓的“中道”。
二、四无量心——四大护生要领
1. 慈(分享自己的喜乐)
2. 悲(拔除他人的痛苦)
3. 喜(为他人的成就与幸福而心生欢喜)
4. 舍(怨亲平等并公正对待)
其次讲到四项护生要领。我们要如何实践护生呢?就是要以四种心态,落实于四种事行当中。
虽然我们能做的有限,但心量则可以无限。心不要有所局限,这可以透过一些修习方法,来训练心的宽广无量。神父、修女可以透过祷告,回应神的呼召而让爱德更加丰厚。而佛教修“慈”,则是透过“四无量心”的禅观,训练这颗心,从向来只关心自己的顽强惯性,转向外面,拉向无量无边的众生。这种禅观训练不是枯坐想像而已,而是让心受到矫治,变得有关心周遭生命的能力、意愿与习惯。易言之,这种禅观是一种自我矫治的过程,让爱自己的心转向去疼惜别人。
这种心理矫治又可分成四类:分享自己的喜乐、拔除他人的痛苦,前者叫做“慈”,后者叫做“悲”。“喜”,就是“为他人的成就与幸福而心生欢喜”。这也是要训练具足的能力,因为,如果一个人太过重视自己,他会认为幸福与成就理应是属于自己的。如果自己没有,其他人竟然拥有,他会产生妒嫉、不欢喜、忧愁悲戚的心情。所以,“喜无量心”是一种看到别人的成就而心生欢乐的心量训练。
最后,还有“舍无量心”的训练,那就是要做到“怨亲平等并公正对待”。当你特别关切某些人的苦难,分享欢乐给某些人或是因某些人的欢乐而产生赞美与祝福,有时候难免会因太过专注投入,对这些人的苦乐需求感同身受,而只注意到这些人的需要,相对冷淡地看待别人的需要。因此,还要常常修习“舍无量心”,不要在对某些人与乐、拔苦而随喜功德的时候,情感有所黏着黏上去了而拔不出来,这就是平等“舍”心的修习。
像慈济功德会,就特别重视“慈无量心”与“悲无量心”的训练。我们做社会运动的团体,更重视的是“怨亲平等与公正对待”,亦即“舍无量心”的训练。但是,“四无量心”的训练,并不可能偏重一边,而必须四者具足,这样,走在“护生”的道途上,才会圆满功德。
慈悲喜舍四无量心就是修持,哪还有什么出世、入世的差别呢?也就是说:哪里有“修行就必须要舍弃众生,如果拥抱众生,就没有办法修行”的道理?这是不正确的修行迷思。没有这种事情!因为这样的修行是:在每个时间点,遇到每一个众生,只要他散发出慈悲喜舍任何心念的那一刻,他都是在修行。这样的修行方式,也就是大乘佛教的修行法门──“不思议解脱”。
三、理论与实践的接合与落差
1. 理论与实践密接方式之一:慈善救济
(1) 慈悲心的具体呈现
(2) 诉诸缓进的资源再分配(来自隐性的正义诉求)
(3) 加强社会人心的善性循环
接下来讲第三点:理论与实践的接合与落差。
许多人对佛法的诠释会产生偏差,偏差的原因之一是认为:佛教既然说生命有苦,要修行以寻求解脱。如果我要修行解脱,就要专心一意地修行,最好远离人群,到一个连村落牛叫声都听不到的深山里。“入山惟恐不深”,这种离群索居的思想,几乎成为佛教的主流。所以很惭愧,我们做的并没有如洪总主教说的那么多,佛教“入山惟恐不深”的修道人,大概占了极大的比例。所以长期以来,佛教给人的观感,大都是太过“逃尘避世”。
其实佛陀既言生命有苦,那么关切的对象就是一切生命,而不只是自己的生命。因此当然应该“护生”,让众生离苦得乐,而不是远离众生,将众生视为解脱的累赘。但是要如何依“护生”的精神,作出“中道”的实践呢?理论与实践接合的方式,一种是慈善救济,慈济功德会是一个很好的典范。另一种方式是社会运动,这是总主教对我个人的期许。关于慈善救济,这里特别提到三点:
第一,它是慈悲心的具体呈现──与乐拔苦。在九二一地震与本次八八水灾中,慈济人往往率先到达最危险、最肮脏的地方,埋头苦干地济助灾民。许多修女与神父,也带着教友在默默投入。这就是慈悲心的具体呈现。
第二,这种慈悲,也隐性地顾及正义,它诉诸缓进的资源再分配。它不见得透过社会主义与共产主义制度,把人家的财产拿过来重新再分配,可是它透过鼓励、赞美、期许功德的方式。虽然佛陀教导佛弟子,行善不要想到自己的功德,可是他也因材施教,有些人的境界还不及此,总是希望见证行善的好处,例如:美好名声、企业形象等等,那也不打紧,眼前先要救急,不妨让他们知道“布施最乐”的好处。
慈善不只是仁爱行为,有时也具足隐性的正义诉求,希望不公平的资源能够重新调整分配,但使用的是鼓励与赞美的方式,让富人心甘情愿掏资产,这就是一种“方便”。当然,这样有时也会产生偏离“救苦”目的,而过分迁就施主利益的流弊,所以要时常回归到“目的”本身,并检验手段是否正当。如果目的偏差,或是手段不够正当,可能反而增加了贫富之间的阶级位差。
在某些团体里,为了更有效地帮助众生,需要让有钱有势的人加入,让大家各安其位,于是不得不区分阶层,但这是一步险棋,这种手段常常是被社会检视、被批判的。
有人问我,弘誓可不可以也设立类似几品功德主或荣誉董事的制度呢?我说:不可以,因为社会运动的特质,是正义的具体呈现,我对这个部份总是更敏锐一点,知道有些手段即使能达成较大目的,却会违背公正原则。但我也自知这样做会有所局限,因此不敢自豪。像八八水灾,我们只去了屏东,哪能像慈济功德会或佛光、法鼓,深入到各灾区去呢?维系这样庞大的团体,当然不免有一些方法上的善巧,我们必须理解这点。
第三,加强社会人心的善性循环。慈济功德会的一位法师告诉我:“我们慈济园区,是全世界好人密度最高的地方!”这个我也相信。因为当你发出一份善念,就可以得到善的回馈,于是大家便形成了一种善心共愿的强大网络,透过群体的共愿网络,能做更多利益社会、护念生命的伟大事业。
2. 理论与实践密接方式之二:社会运动
(1) 正义感的具体呈现
(2) 诉诸体制改革与思想***(来自隐性的慈悲动机)
(3) 制止社会偏见与恶质体制的恶性循环
再来简单地谈谈社会运动。
一、社会运动也是一种佛法理论与实践密接的模式,但是在佛教中,很少人愿意走这条路。因为社会运动,通常是在冲撞社会体制,在冲撞的过程中,一定会有偏见已深的人加以反击或报复,这样就带来了压力与张力。可是宗教人士通常希望寻求和谐宁静,面对这样的张力,是很不舒服的。所以宗教人宁愿做慈善救济,相形之下,加入社会运动行列者较少,这是很正常的。
无论如何,社会运动所呈现的是正义感,对于不公平、非正义的体制,以及偏差错误的思想,予以谴责并施压令其改造。因为任其发展,一定会给部分众生乃至广大群众带来痛苦。我们总不能上游的问题根源不除,却停留在下游,不断缓解上游问题所带来的痛苦,这将会是没完没了的。所以,消除上游的问题根源,这是社会运动着力最深的地方。
二、社会运动诉诸体制改革与思想***,看起来是剑拔弩张,可是,它来自隐性的慈悲动机──不忍任令体制与思想错误,导致众生受苦。虽然看起来难免呈现忿怒相,但是在忿怒底里,仍然蕴藏着慈悲心,不忍众生再受苦难。
三、社会运动可以制止社会偏见与恶质体制所导致的恶性循环。因为你不制止它,它就越是加强、加重,而不是到此为止。它会继续不断且越滚越大,佛教的名词叫做“共业”,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必须从事社会运动,强迫它予以终止的原因。
3. 理论与实践产生落差的症结
(1) 对佛法的理解与诠释有所偏差
(2) 过度重视“自利”的心态作祟
(3) 欠缺中道智慧而治丝益棼或虎头蛇尾
(4) 受到政治力的干预
(5) 受到传统文化的影响
理论与实践落差的部份,碍于时间,我就作些简单的讲述。对佛法的诠释与理解有些偏差,把“入世”与“出世”截成两段,是产生落差的第一个重要因素。
像基督宗教内部,讨论到教会应是“属灵”还是“属世”的问题,佛教也有很多人在争论到底应是“入世”还是“出世”。他们认为:“顾得了这个,就顾不了那个。你们这些妄谈入世的人,都与众生在烦恼堆里瞎搅和。因为你自己没有清净,怎么可能让别人清净?”有这种想法的人就是“没登山,永远觉得登山者是笨蛋”,他不知道登山虽然辛苦,但每一脚步也都自有他的快乐,快乐不只是在登顶,也在过程之中,在腿酸汗流的同时,就有清凉与喜乐。
因为有这种把“入世”与“出世”截成两段的观念,这些人就会越想越怕:“众生那么多,要救到什么时候?我个人的修行怎么办?我个人的保障在哪里?”他们对佛法的诠释有所错误,使得他们对慈善救济、社会运动,避之惟恐不及。谦卑一点的人,就会选择逃避;骄傲一点的人,就会批评道:“你们那样不对,只有我这样才行。”
第二个产生落差的症结,就是过度重视“自利”的心态作祟。自私是众生的本能,用一大堆的理由将自我盘算予以合理化,其实骨子里就是自私。不想为其他人服务,就说“我要修道”,找一大堆的理由回避工作。我常对这种人说:“你们眼睛睁大一点,没有人欠了你们,你们修道也得吃喝拉撒睡吧?那就该打理环境。难道马桶要别人刷,饭要别人煮好让你吃,才叫作修道?那你修的是哪门子的道?这种自私的心态,正是修道者要修正的内容。
第三个症结就是,欠缺中道智慧而治丝益棼或虎头蛇尾。什么都要抓,到头来,整个人都累倒下来,或是变质了。因为抓得太多,就要拥有更多的资源,要资源怎么办?就要用很多的手段,这就很难保持道德上的纯度而导致变质。还有虎头蛇尾的问题,一开始承担了很多工程,结果累垮掉了,或是无法完成,只好撒手不管。没有中道的智慧,即使具足护生的热情,都很有可能产生很不好的结果。
第四个症结就是,受到政治力的干预或传统文化的影响。有时一个宗教在社会环境文化的影响下,会产生变质现象。例如,佛教在唐朝极精进于社会关怀,当时有很多寺院僧侣关怀社会,并想方设法解除民众苦难。但是到了宋朝,特别是明朝以后,这种社会关怀能力就完全萎缩掉了。这是因为明朝皇室很怕宗教人士干预社会而动摇政权。明太祖朱元璋本身就有白莲教的背景,他知道宗教力量的可怕,于是他命令僧侣只能蹲点在山林里,而不要接触民众。经过数百年薰陶下来,连社会人士都有了刻板印象,认为出家人应该要避处山林,这是一种政治力量长期干预的可怕结果。
前些年缅甸发生僧侣参与民主运动的袈裟***,军政府因此对僧侣大肆屠杀,对寺院严加控管。这样悲惨的结局,当然能产生寒蝉效应,让出家人不敢再侧入社会事务。
这就是最可怕的,政治力的干预,使理论与实践产生落差。当然,传统文化的包袱,也会带来巨大的阴影,例如:认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因此将僧侣视作逃避继嗣责任的不孝人士,并且认定僧侣理应不问世事,逃避红尘。这都会让僧侣在文化压力下,产生生活形态的扭曲。
四、结语:“不思议解脱”——出世与入世之间的平衡杠杆
许多佛教徒认为,要“解脱”,就得要把一切放下,才能奔向解脱,包括对至亲之人、该做的事、社会责任。这当然就会让世人更加认定:僧侣确实就应离尘避世,不问俗务。然而相反的,大乘佛教所宣导的“不思议解脱”,正是在每一个接触人?及众生的当下,予以深化与广化。原来,当你在跟生命接触的每一个当下,都没有想到自己,都想到对方的利益,那你就会逐渐形成一种生命惯性,这种惯性使得你在任何时候,都因减低自我中心,而达到清凉、安稳、平静、喜乐的状态。
人越在意自己,就越是苦闷;越不顾及自己,就越是快乐。原理就是那么简单。这种功夫训练成熟之后,就没有什么好罣碍与恐惧的了。在无限的生命流中,都是在为众生付出;付出的过程中,就可充满慈悲喜舍,所以不会产生忧悲苦恼。
给予别人快乐的当下,他感觉喜乐;拔除对方痛苦的当下,他也感觉喜乐;由于他有因缘局限,总有无法兼顾的时候,就因为他有中道的处世智慧,所以不会对此若有憾焉,还是充满着坦然接纳个人局限的喜乐;当他看到别人的成就时能够心生欢喜,依然还是喜乐。所以你看,世间还有比这更精彩的人生吗?别人痛苦时,因他为其拔除痛苦而喜乐;别人快乐时,他也随喜功德而甚感喜乐;自己给予别人快乐时,当然更是喜乐。在世间的任何瞬间,他都可以印证那种“减低自我,推己及人”的喜乐。于是,他逐渐全然地超越了自我而达到了解脱,这就叫作“不思议解脱”的境界。这在《华严经》里,谈述的特别多。因此每一踏步、每一时刻,都是出世与入世无碍的身心锻炼,出世与入世之间,自有平衡的杠杆。
以上回应天主教的“正义与和平”呼吁,讨论佛教“慈悲与正义”的理论,并述及理论与实践间的落差与接合,感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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